第一章 高原阻击战
夕阳无力地释放着余晖，将那高原染成绯红。
这景，美极了，像我老婆那温柔可爱的小脸。
但我们不是来看风景的，因为我和兄弟们已经在这里潜伏了整整18个小时。我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们，这次不是演习，我们现在不是蓝军。
这是哪里？
这里是我国版图最西端，是我国和中亚三国边境线接壤的地区。
这里在古代被称为不周山、葱岭，大汉使臣张骞经由此地去往西域。
这里也是我们的战场。
这里叫做帕米尔高原。
在现代，曾有无数中外探险者来寻找帕米尔高原的秘境，据说那秘境如同桃花源一般。我和兄弟们来这里无数次了，我们从未见过什么秘境，更没有时间去寻找。
我们只知道，从这里进入中国，就可以长驱直入卡林市区，就可以轻而易举到达天山以南，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南疆。那个被有些人称为“五年一大乱，三年一小乱”的南疆盆地。
我们是谁？
我们来自中国陆军，我们有一个在军迷们看来又帅又响亮的名字——“夜老虎”特战旅“天狼”突击队！相比于这个名号，我更喜欢上级对我们的称呼——专业化蓝军，特种部队中的蓝军。
现在正是沙场秋点兵的季节，我们不在演习基地收拾“红军”，跑到这里来干什么？
国境线、高原、潜伏、特种部队，这能让你联想到什么？
马帮？雇佣兵？**？外军？
不久前，一伙**被公安边防悉数抓获。两天前，又是他们的人，两个耳目，刚到卡林市就又被抓了。
从他们身上除了两部手机什么也没搜到。但经过突审，我方获得重要情报，他们要报复，他们的头目和“大部队”将于今夜从这里偷渡入境，他们没有固定的目标，因为只要是人流集中区域，他们都会下手。
也许你会说，这在今天的西北稀松平常。
可是，你们不知道，我在夜老虎特战旅服役10年，专门研究外军10年，当“天狼”的狼头也有4年了，据说我这颗头在国境线的另一侧值18万美金！哥们儿不才，这个价码在传说中的“死亡名单”上高居第二。第一那位是个传奇。
咱们国内的**我见多了。要么是在大街上拿刀乱砍，要么是端着有残疾的破枪，对着我们一通乱干！再要么就是被我们追得跑不动了，随便劫持个人质，然后被我们一枪爆头。
这伙**不一样，我们跟他们交过手，他们训练有素，装备精良，具备战术素养，武器装备搭配合理。我一直怀疑，他们跟最近国际上那个臭名昭著的组织有关联。否则，若是几个毛贼，上级也不会派我们来。
认识一下。
我叫刘武，陆军少校，“天狼”突击队队长、狙击手，代号“狼头”。
别多想，我可不是你们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特种兵——大高个子，帅得掉渣，身边美女成群，子弹打不穿，手雷炸不死。
我和你们一样，80后。
咱是当兵的嘛，好歹也是特种兵，一身腱子肉，个头不高也不矮，反正国旗班仪仗队我是进不去。我也算是习武出身，但当兵之前，我是圆脸，侦察连一年，我就成了瓜子脸。
所以，想整容吗？别去韩国，来野战军吧！
我真不是你们脑海中的酷兵、帅哥。用我老婆的话说，我是一个不像兵王的兵王，小眼巴叉，整个一军版孙红雷！把我去掉军衔扔进兵窝，人家肯定会以为孙红雷来部队体验生活了。
哼，眼睛小怎么了？眼睛小咱也是狙击手。
然而，除了枪法好之外，你要是非得在我身上找点什么过人之处，那我只能给你看我浑身上下的20多处伤疤。
我就是这么一个人，我还是个特战军官呢。
所以，别把特种兵想象得多么神化。
我曾经孤身一人在敌后潜伏了整整三天三夜，在目标的脑门上来了一枪，然后敌人用狂风骤雨般的子弹和迫击炮追了我一晚上。
怎么样？还觉得我这职业很帅？
我从小就想当兵，儿时梦想参军的理由很简单：当英雄。后来，渐渐地，这个理由发生了很多变化……
但从小，我爸对我的从军梦坚决反对。我是偷着报名参军的。这事儿我他妈想想都可笑，将军的小儿子要当兵还得偷偷摸摸的！
我在家排行**，高中毕业那会儿，我爸就已经是少将了，我说我要考军校，他说再提当兵的事就给老子滚蛋，从户口本上除名！那没办法，我硬着头皮从了他，考上了中国人民大学。
后来，大一还没上完，国家规定在校大学生可以报名参军。
我在征兵的第一天就报名了。你是不是想问，我老子怎么没把我拉出去毙了？这事儿以后慢慢说。
夜幕降临。
兄弟们戴上单兵夜视仪，继续潜伏。
帕米尔高原的夜空，干净！
如果没有战火，没有杀戮，没有恐怖，这里该是与青藏高原相媲美的旅游胜地。
然而，这个地方对我来说，不仅有着清美的夜空，更有着此生不能忘却的回忆。
“狼头，有情况！”
无线电里，传来最前方突击小组的声音。
全队立刻绷紧了神经。
我注意力瞬间集中在88狙的瞄准镜上。
十二点方向，地平线，一个戴着鸭舌帽的脑袋出现了，渐渐地，上半身过了地平线，然后是下半身。一副驴友的打扮，目测男性，背双肩旅行包，目测身高175，偏瘦。
“猎豹，辨别目标。”
猎豹是我的观察手，真名叫林冲。没错，就是那位八十万禁军教头，同名同姓。你说这事还真就奇了怪了，我们这位林冲也是长得豹头环眼，目光如炬。用赵本山的话说：小伙长得比较帅呆。
他更像电视上的特种兵吧？好吧，原谅我，我是个另类。
林冲军衔是上尉，我俩同一年兵，同一个侦察连，同样是在校生入伍。他的家乡在四川阿坝州，参军后曾到石家庄陆军指挥学院侦察与特种作战指挥系进修，全军特种部队5公里武装越野记录保持者。
你知道他为什么叫猎豹了？
这货还有个习惯——说起话来三句离不开一个“龟儿子”。
“龟儿子……假咧！”猎豹端着望远镜骂道。
“理由。”
“理由？要啥子理由？这点儿是国境线，龟儿子有胆来旅游？再说，一般驴友哪个有胆量越过界碑？”
呵呵，这我当然知道，我其实是故意问他的，就想听听他那纯正的川骂。
果然，鸭舌帽身后接连又出现两个相同打扮的“驴友”。越过界碑，向我们这边走来。
“狼头，龟儿子入境咯，打撒？”
“各小组注意，密切监视，没有命令不准开枪。”
很快，四个，五个，六个，七个，八个！
跟情报说的一样！
八个“驴友”已经越过界碑100米左右，距离我们最前方的突击小组大约800米。
只见那前面三个还不时回头招呼后面的五个，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，但看样子像是在招呼后边的快一点。
直觉告诉我：他们在演。
因为他们不确定我们是否潜伏在这里。他们要是不演，我还真就得掂量掂量他们到底是不是情报上说的那八个王八蛋。
这一演，欲盖弥彰。
越来越近了，借着月色，我和猎豹组成的狙击小组居高临下，我们甚至不用单兵夜视仪也能分辨出他们每个人的身形。
看吧，他们根本没有疲惫不堪和慌张的神色。
距离这里最近的人家少说也有30公里，如果是驴友，在这个时间点，在这种环境，能不慌张？能不累？
他们距离突击小组只剩200米。
“突击小组，拦住他们，他们一定有枪，当心。完毕。”
“铁蛋收到，完毕。”
“铁锤收到，完毕。”
说话的这两个兄弟，代号分别是铁蛋、铁锤，天狼突击队突击手。
距离50米，铁蛋和铁锤像从草窝子里弹出来似的，瞬间出现在那八个人面前，端枪，保持瞄准姿势。
我从瞄准镜里看到，他们被吓了一跳，但并没有慌乱，这足以证明来者不善。
“站住！中国陆军！双手抱头，蹲下！”铁锤厉声喝道。
铁蛋则用英语重复了铁锤的话，并告诉他们，你们已经进入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领土。这些亡命徒既然费这么大劲越境，绝不会当面和你火并，也就乖乖蹲下了。
“全体注意，以我枪声为令，准备战斗。铁蛋、铁锤，那个戴白帽子的要活捉。”
白帽子在八个人的最后，早已被我锁定。
当他蹲在地上偷偷把右手伸向自己怀里的时候，我就轻轻扣动了扳机。子弹穿过树林和草丛，干脆地穿透了他那只不知沾着多少无辜鲜血的右手。
不等我开第二枪，也不等其余七人展开队形，兄弟们一阵急促点射，就将其余七人全部报销。
潜伏了18个小时，从我开第一枪到战斗结束也就十几秒的工夫。
不要惊讶，如果我们连这点本事都没有，那就别说自己是什么特战精英。我曾经带领天狼突击队AB两个小组，12个人，阻击敌人一个上百人的车队，20分钟解决战斗，我方零伤亡。
打扫战场，我们发现那七条尸体的裤腰里全都别着手枪，还在他们的背包里发现了步枪、手雷、炸药、砍刀。
“呼叫指挥部！呼叫指挥部！天狼完成任务，请求撤离。完毕。”
“指挥部收到，飞狼一号将赶往171地区。完毕。”
我刚准备松口气，只听铁锤操着他那口纯正的东北话喊道：
“狼头，狼头，赶紧过来看看这瘪犊子！”
我过去一看就傻眼了。
尽管铁锤在第一时间采取措施，但白帽子头目还是咬舌自尽了。
我赶过去的时候，已经断气了。
原本完美的战斗，因为没有抓到活口而遗憾。而且，我总觉得少点什么。太顺利了，太容易了，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开枪就报销了，一点也不像“老手”，有点反常。在撤离的路上，我要求兄弟们保持战斗队形。
我一直在回想整个战斗过程，越想越觉得不对。
“哎呀，阿武，你莫要疑神疑鬼，情报讲得蛮清楚，八个人，持枪，现在都已经报销了！唉，心思太重。”
说时迟那时快，我刚要让猎豹闭嘴，一声SVD狙击步枪的枪声就印证了我所有的疑虑。
处在队伍最前方的铁锤左臂中弹！
紧接着就是一阵密集射击，听枪声，有AK47、 56冲、M16。
“找隐蔽!准备战斗！”
大爷的！看看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，似乎正好处在潜伏阵地和撤离点的中间位置，一大片草地，屈指可数的几棵树。要是没有这几棵树，我们就等于是扒光了让对方狙击手挨个点名！
敌人是早已埋伏好了的……可他们到底是什么人，怎么会在我们撤离的路上埋伏？
我们闪得快，天色又暗，对方除狙击手以外的人枪法也一般，我方除铁锤之外其余兄弟都没有受伤。
天狼突击队12人，隐蔽在草地**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5棵树下。而敌人，我们除了知道他们有SVD以外，别无所知。
“铁锤怎么样？”
“没事，哎呀，干穿了，死不了。狼头儿，11点方向，SVD狙击手一名，我看着那小子了，我真看着了！没来及告诉你们就干我一枪。”
“看着有什么用。他早转移了。”
铁锤神秘地说：“小样儿，他脑瓜上有一串字母……白色儿的，不是英文，太扎眼了，我一眼就看着了。”
什么！大伙都吃了一惊。如果你最近经常看新闻，你应该知道什么人会戴着这样的面罩。我们最不愿相信的事情似乎就在眼前，对面的敌人很可能跟臭名昭著的ISIS有某种关联！
“老鹰，向狼穴求援。”
老鹰，真名高翔，跟我一样北京人，陆军少校，国防科技大学光电工程专业毕业，天狼突击队教导员，同时担任突击队通信员。我们的教导员不简单，绝对是新时期高素质年轻军官的代表，以后再讲。
“……**！信号干扰。”
我心里咯噔一声，这伙人不简单。
预先埋伏，电磁干扰。更令我心里打鼓的是，我们潜伏了18个小时，如果他们要从背后干掉我们简直易如反掌，可他们为什么不动手？偏偏在撤离的路上等我们。
他们到底什么来路？
有多少人、什么武器？在什么位置？
统统他妈的不知道！
我们现在以大树作掩护，他们便不射击，可我们12个人在地上趴着谁也不敢动，一动就会暴露。
怎么办？陷于绝境，孤立无援。等直升机来救？飞狼一号又不是武直10，根本没武器。
……天呐！直升机！
我恍然大悟，我似乎猜到了敌人的真正意图。没有时间了，我们必须突围，必须干掉他们！
“全体注意。现在我们只能突围，而在突围之前必须先干掉对方狙击手！等会儿我数123，我朝东南方向冲出去，敌狙击手一定会向我开枪，猎豹你趁机给我干掉他！听到没有？”
猎豹还没回答，铁锤先说：
“听啥玩意儿！那是SVD，不是你这小88，我刚才是命大，胳膊干穿了。你是队长！你这一窜出去肺片子干穿咋整？”
老鹰：“太危险了，不如我机枪掩护你们，大家同时出击。”
“不行！我们不知道他的位置，同时出去就等于让人家挨个点名。我是队长，执行命令！”
兄弟们都咬着牙不做声。
“哎呀吵啥子吵？……要论跑，你们哪个能快得过老子？老子比娃儿子弹还快！你是队长，是主官，再说，呵呵，武装越野你们哪个跑赢过老子？所以这种事还是我来嘛。”猎豹笑呵呵地说。
兄弟们一致同意。
可我不同意。
“还他妈反了你们了！都给我听好！妈的没时间了！谁想战场抗命我现在就毙了他！”
我摆好冲刺姿势，嘴里念道：
“全体听我口令，1,2，……”
3刚到嘴边，猎豹一把摁住我肩膀，没等我反应过来，“嗖”的一下就窜出去了，直奔东南方向。
他不仅耐力超群，而且速度和爆发力同样令人惊讶……猎豹穿着和我一样的厚厚的吉利服，脸上涂满了绿色的油彩，背着88狙，胸前挂着望远镜……像一只奔跑的毛毛熊，不，那就是一头风驰电掣的猎豹。
“叭！”
SVD那种嚣张的枪声，敌人狙击手向猎豹开火了。
而此时距离他窜出去不过两秒钟！
在这两秒钟的时间里，敌人狙击手完成了捕捉、瞄准、修正、锁定、射击这一连串动作……他一定是特种兵出身！
那一瞬间，我来不及看猎豹是否被击中，我眼里只有一件事，干掉那个狙击手！
敌人埋伏的树林就在眼前，如果我是他，那么在击中铁锤之后我会转移到哪里，这些中国士兵会向哪个方向跑，我在向猎豹射击之后又会转移到哪里……我必须想他所想，判断出这些，我才能不白白浪费猎豹拿命换来的机会！
两点钟方向！就是那里！
我端起88狙就是一枪，根本不用瞄准，然后迅速一个侧翻转移到铁锤隐蔽的那颗树下。我只记得开枪的瞬间，瞄准镜里一个猫腰的人影向自己左侧倒了下去。从他开枪到我开枪，同样不超过两秒。
铁锤看看我，挑了挑大拇指，
“……牛逼。”
猎豹，我的兄弟，你怎么样？我望着他奔跑的方向，心急如焚，而他早已不见踪影。不知是中枪倒地，还是隐蔽在草地的某个角落。
“狼头，有信号了！”
无线电里突然传来老鹰的声音。
“赶快呼叫指挥部！……猎豹！猎豹！听到请回答！林冲你大爷的，回话！”我压低声音嘶吼着，却迟迟听不到回音。
“哒哒哒！”
敌人密集的火力向我们射过来，他们似乎被激怒了。
“干！”
我一声令下，兄弟们憋了半天，冲天的怒火卷着子弹射向敌人。我一边射击，一边继续呼叫。猎豹不会死的，他那么快，比子弹还快，一定不会的。
“哎呀你莫喊……老子没事。”
猎豹终于回话了！
“……老子福大命大，被一颗石头绊了，子弹从脑壳顶上飞过去。哎哟，差点摔死老子。”
我看了一眼猎豹的方向，心中甚喜。
就在这时，老鹰突然像疯了一样大喊：
“40火！隐蔽——”
轰！
两个去年刚加入天狼的兄弟被火箭弹炸翻了。
对方这一炮显然是蒙的，因为他也看不清，不然我们12个至少报销一半。
令人想不到的是，几乎就在那轰的一声的同时，我中枪了……
还是那个SVD，他竟然没死！
伴随着左侧锁骨下方那种电钻钻身一般的剧痛，天旋地转……
“狼头——”
我只听见老鹰他们吼破喉咙的呼唤，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我好像已经到了地狱的入口。
没有了疲惫，没有了紧张，没有了战火，没有了震耳欲聋的枪炮声，没有了满脸的油彩，好安静。
中国陆军，夜老虎特战旅，专业蓝军，猎人学校刻着我和我兄弟们的名字……
中国陆军特种兵，来自地狱的勇士。
难道，今天，在帕米尔，我将回到地狱……
